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味道。若說南法鄉間是薰衣草、初夏的科西嘉島是永久花,那麼,位於阿曼南部的薩拉拉,整座城市隱隱約約散發乳香的味道。
在古法文,乳香(L’encens)意指高級香料,在阿拉伯文則有「奶」(al-lubán)的意思。乳香樹木受傷之後,為了保護、癒合樹皮而自然流出的樹脂。自古以來,人類觀察並模仿植物的修復機制,使用乳香樹脂薰香、泡水飲用或蒸餾成精油,來治療身心大小傷口。除此之外,中東人也會焚燒乳香與沒藥,隨著奇香冉冉升起,乳香煙霧乘載人們的祈願禱告,直達天聽。
乳香屬橄欖科,原產於阿曼、葉門與索馬利亞,不過東非、印度、甚至台灣,也都能找到同屬不同種的乳香蹤跡。不過論品質,談香氣,大家依舊公認阿曼南部的佐法爾(Dhofar)省,出產的乳香(Boswellia sacra)品質最佳,中文直譯「神聖乳香」,無論價格上或香氣上,阿曼乳香的確帶有那一絲神性。
神聖乳香依照色澤、採收時間、樹齡或採收部位分成不同等級:從頂級的藍綠如翡翠色,到墨水般的深棕黑色皆可見。當地人用乳香治病——胃痛、感冒都能以固定等級以上的乳香泡水飲用,除此之外,還能拿來當口香糖嚼食。在阿曼的這些天,我天天喝乳香水,只要一喝,必定打嗝,溢出的味道,也全是乳香。
若想以最快速的方式了解乳香的前世今生,推薦前往薩拉拉市區的乳香博物館:Museum of the Frankincense Land。如果看得不過癮,推薦包車直奔薩拉拉近郊的乳香「觀光森林」。阿曼人口中所說的森林,絕非我們想像中鬱鬱蔥蔥的奧萬大,或濕潤飽滿的三貂嶺;這裡炙熱無比、土地乾旱、乳香們排排站、沒有任何觀光客、僅有簡陋的木製涼亭,還有看守森林兼採收的警衛先生。
旅伴開心地拿著微距相機走了下去,開始細拍乳香的花、果、葉、乳汁,而我決定暫時留在涼亭,感受焚風之間濃郁的乳香氣息。突然,旅伴揮揮手叫我,只見警衛先生拿著新鮮剛開始準備凝固的乳香樹脂,示意要我們含在嘴裡。當乳香氣息吞落下去後,一股極為新鮮、劇烈的乳香味道貫穿全身,口裡含著新鮮乳香、搭配乳香焚風,彷彿整個身體,皆不再屬於自己。
而當我親身來到產地才知道,佐法爾省內各個村落所出產的乳香,仍有細緻差異:靠海濕潤的產區,乳香樹長得快,樹脂顆粒較大,顏色較深,礦物質成分高,樹脂散發出來的香氣頻率廣;越是貧脊近沙漠,山區裡的乳香,生長緩慢,顏色較淡,樹脂的香氣頻率高而專注,直衝天際。每當看著採購香氣的行家們仔細比對檢視,甚至放入口中嚼食嘗味,便覺這群人實在幸福,一邊工作,一邊旅行,一邊療癒。
治療肉眼可見的傷口不稀奇,不過你知道,乳香也能引流情緒,進而縫補人心與看不見的傷口嗎?
在精油的世界裡,乳香、大西洋雪松與永久花,皆有「引夢」之效。
然而與大西洋雪松的流動、永久花的化瘀不同,乳香所帶來的夢境,絕非鬼魅猛獸或濺血暴力。出乎意料的,乳香引來的夢都相當「實際」——多半是我們過往生命埋藏的記憶與隱忍未爆的情緒,甚至是假裝遺忘不存在的故人。這些最不願面對的、情緒反應最激烈的「小細節」,往往藏有通往自由與放下的鑰匙。
對過往越是遮藏壓抑,使用乳香的反應就越大。很多第一次飲用乳香的朋友,總是想睡、想哭、想吐。我呢,則覺得自己有如電影神隱少女中的河神,一個勁地乾嘔那些晦暗的糾結,還記得初飲神聖乳香的當晚實在厭世到不行,然而同時感到神清氣爽、精神奕奕。
至今我仍無法參透,究竟乳香有何神效,能讓人既感到生無可戀的同時,感受到生命最初的悸動與希望。不過,無論是生物肉體的傷口,還是人們苦悶的心,若想真正治癒,必得先好好清創,唯有看清楚、真正面對受傷的自己後,才終能勇敢地由死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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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行:當初買的機票為台北-杜拜-南非開普敦,趁著去杜拜轉機停留,加購杜拜-薩拉拉的來回,非常划算。推薦大家若未來到杜拜轉機,可預留3-4天參訪這座可愛的城市。
阿曼薩拉拉 --- 療癒,從下飛機後吸入的第一口空氣開始